诗文库 正文
跋陈少阳第三书(宝祐六年三月) 南宋 · 赵孟迥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八、《陈修撰集》卷一○
忠简胡公斩桧一疏,金虏求之千金,知中国有人,当时是盖殿撰陈公既死之后也。奸臣误国,寘公死地,自谓可以钳忠义之口矣。岂知人心天理有不可泯灭者,自公发之,忠简公继之,而六飞南渡以来,世享忠义之福。孟迥生于忠简公之乡,获睹忠简公真迹多矣,独以未睹公之手泽为恨。乃今筮仕公里,祗拜公像,而公之四世孙煜以公之《建炎第三奏稿》示予,愀然曰:「此公之所以死也」。呜呼!公虽死于东市,忠简公亦死于南荒,而贯日精忠,至今凛凛,死犹不死也。彼汪、黄、秦者,独不死也耶?感叹之馀,竟书其后。宝祐戊午谷雨后三日。
跋陈少阳第三书(宝祐六年九月) 南宋 · 朱文炳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八、《陈修撰文集》卷一○、《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》卷七
谏议陈公以忠言冒斧钺,千载而下,望其英彩,真与日月争光。呜呼!中兴之初得如公立庙堂,居阃闑,则必誓死城郭,誓死封疆,中原不足定也,乾坤岂至中断哉!彼汪、黄辈气息奄奄如婢子,然且方恶公议己,以能杀公自贺。呜呼!公为君父死尔,为社稷死尔,二子乌能死生之乎!虽然,议汪、黄如讥犬彘,诛粪土,无益也,愚于张公浚有不怿者焉。当时君子命脉独不在张公乎?击李纲,一误也。见汪、黄柄国而弗争,二误也。杀陈、欧二公而弗救,三误也。《春秋》不责齐晋,张公如可作,试以愚言问之。宝祐戊午九月。
跋陈少阳遗稿(开庆元年正月) 南宋 · 李节
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九、《陈修撰文集》卷一○
晁错忠于汉,以盎谗而死,七国定,谒者入见,发其遗忠,为之喟然太息而已。修撰陈公当皇祚险倾,忠愤激发,诋柄国大臣,甘戮如饴,盖非特晁大夫比也。建炎天子追念直臣,奎笔纶言,叠加奖录,引己自咎,昭然布告于天下而无匿情焉,错安得此?于戏!此世之圣主,而我宋之中兴也与!时开庆改元正月下浣。
挽修撰先生(按:《宋史·陈东传》:陈东因上书事,于高宗建炎元年(一一二七)遇害,绍兴四年(一一三四)赠朝奉郎、秘阁修撰。) 宋 · 何元泰
五言律诗 押阳韵
在昔虞庠日,尝陪陈少阳。
词倾三峡水,忠烈九秋霜。
药石尘丹扆,琅玕宝皂囊。
后来门下士,多有紫薇郎(《少阳公文集》卷五)。
侍御史论太学诸生伏阙劄子 宋 · 孙觌
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二五、《鸿庆居士文集》卷二七、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二八二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臣伏见女真大酋拥万骑入朔方,跨大河,直犯京阙,忽睹神州隩区金城汤池之高且大也,敛兵不动,遣使议和。将相大臣,盍量彼己之势,勿亟勿徐,示以閒暇,使之疑惧,有虎口之虞,压以重兵,不战而威之使去,此百全之上计也。忽传李纲劫寨之败,上惊朝听,下骇群情,为之奈何?纲本书生,素不知战,力小图大,挑发兵祸。以帷幄之臣行穿窬之谋,以王者之师为攻劫之计,藉令出于虏人不意,偶获小利,犹为怒敌以误朝廷,而狂率无谋,漏言于旬日之先,提数千兵以入空寨,虏围四合,尽驱而纳诸隍中,无一存者。九重帝居,宗庙社稷所在,而侥倖于一掷,滔天之罪,车裂以徇,死有馀诛。方从薄罚,而太学诸生陈东等聚众伏阙,鼓倡群少,妄谓宰相连结强胡,开关延敌,欲起李纲复还兵柄。俄顷间啸聚数万,挝登闻鼓,呼声动地,手掷瓦砾,狙击大臣,屠裂中贵人,流血满道。天子震惊,与之召还李纲,然后解去。自衰乱板荡大坏,书传所载,未有如此之甚者也!唐德宗时,除国子司业阳城为道州刺史,太学诸生诣阙请留。夫城者,道德文行,一世标表,常率谏官合过裴延龄不得为宰相,名震天下,诸生请留以为师范,朝廷所当从。从之,是众为政也。太学者,贤士之关,礼义之所自出也。朝廷重建师儒,营宫室、丰饩廪以养士,祭酒、司业以率其属博士掌训导,正、录掌规矩,恩礼深厚,教法明具,士当洗心易虑以承上之休德。陈东等乃幸天下有大变,蔑视官师,不告而出,怙众兴讹,厚诬朝廷,朋比罪人,迫胁君父,肆行杀戮,遂至大乱。而李纲不知羞愧,尚戴其面立于朝端;东安坐学宫,洋洋自若。失今不治,他日必有握兵之臣劫制天子,武夫悍卒戕害将帅,县杀其令丞,郡杀其守尉,以众暴寡,必自兹矣。臣承乏国子司业时,童贯修建武学落成矣,陈东为教谕,议率同列献书童贯,请车驾临幸,其中有不从者,遂至諠哗。臣闻之曰:「武学落成,何预大学」?有云顷者乘舆幸大学,而武学生例被恩赐,此东所以建献书之议。盖东狂生,不守分义,其志止欲图尺寸之柄,猖狂不已,以至称乱。今虽未即典刑,当具申学法,屏之远方,终身不齿,为多士之戒,无令覆出为恶,以阶祸乱,天下幸甚。
上何丞相劄子(一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四日) 宋 · 孙觌
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三○、《鸿庆居士文集》卷二七、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六六
某承乏侍御史,适遇群胡称兵犯阙,朝廷愤然,方议讨除。某累奏言和戎之利,太学诸生陈东等啸聚群小伏阙下,请用李纲。某疏论以为怙众作乱不可长。王黼以误国戮死,而召蔡京归赐第,某又论蔡京稽诛,合行贬窜。吴丞相大怒,以某妄论伏阙,罢侍御史,责守和州。才数月,吴相亦以党蔽蔡氏罢去,某蒙恩召归西省,遂赞书命。又会虏使王芮请三关故地,奏事殿上,言辞不逊,唐丞相操两可,猗违不决,某疏言三关虽河朔重地,事急矣,且断然割弃,纾一时之急,以俟后图。唐丞相复大怒,令守城东壁。某非病狂丧心者,既触吴相、李枢之怒得罪去矣,今又忤唐丞相,斥守东壁,以人情计之,岂所愿欲也哉?然自古夷狄衰弱则事中国,中国厌兵亦和戎,夫岂其情,盖不得已耳。汉高帝平城之耻,吕太后嫚书之辱,岂不能一战,终不肯以一朝之忿,遗子孙数世之忧,宁含垢忍耻,置之度外而不与校。今强胡乘百战百胜之威,进薄城下,无所惮,设有良将精兵可以剿除,而宗庙社稷所在,譬犹隋珠弹雀,未可轻动。又况无将兵,乃欲张空弮以搏数十万虎狼之众,其区区进和戎之议,不为过矣。蔡京当国二十馀年,以绍述先政劫上,将元臣故老屏废殆尽,交结阍寺,汲引群邪,罔上欺君,穷奢极侈,纲纪荡然,公私空匮,一时得位者更相视效,以阶祸变。而吴相方欲召还赐第,以为谋主,台谏乌得无言?陈东伏阙召乱,其事已见。内之京师,百姓杀统制官辛康宗;外之福建,军士杀帅守柳庭俊。堂陛陵夷,难乎其为上矣。今者粘罕围西南,斡离不围东北,王芮之言又验矣。某之意盖欲权祸福之轻重,捐三关以为款兵之计,何足深罪而斥守东壁?方天下晏然无事之时,侍从官犯忤宰相,小者褫官夺职,投弃散地,大者除名削籍,流窜岭海,而宰相安坐庙堂,固自若也。某仕朝廷十年,以文字为官常,言语为职业,一言逆耳,令冒矢石抗彊寇于城陴之上,设有败事,某不过一死,而唐丞相亦欲如曩时诸公安坐庙堂,取一快之适哉!是一不思也。辛康宗既死,有旨犒赏军士。有司方诣左藏库支请,未至,而唐相以某不时支散,夺三官为承务郎,意欲嫁怒,使某复为一康宗,岂不泰甚矣乎?今自知不任,释位而去,非相公外有禦戎之长策,内有保国之远图,必不肯与之任莫大之责于此时也。某以眇然一书生,岂可使之驾御群黥,守卫城壁?相公盍择以勇悍之将谙练军政者,使某受代而去。不然,一旦误事,非某一人之休戚也。
上何丞相劄子(二) 宋 · 孙觌
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三○、《鸿庆居士文集》卷二七
某据太学斋仆甲头状称:「本学秀才五六十人手持白棒,赶逐巡更斋仆,云是奸细,各出门去,我自巡获。当夜打开韫玉斋封锁,擅般出官米二百馀石。今根寻得尽在诸斋,未曾匀动,乞申朝廷差官拘收入仓,免至将来虚负罪责」。某谕令且去,朝廷多事,方应副军前,事定日理会。数十人者罗拜于庭,曰:「本学秀才聚众伏阙,恐吓官家,骂詈宰相,手杀数员内贵,更无世界,朝廷方降诏书奖谕。今般出官米粜卖已尽,他日必定诬枉斋仆偷去。朝廷主张秀才将某等流配三千里外,鬻卖男女,陪偿不了」。某曰:「与汝刊送监照会」。于是又拜曰:「今将斋仆三二十人分在监西门、太学门、律学门把截,不放升斗米出去,须待拘收入官,方得向后安稳无事」。某听其说虽有理,而无一处,遂携状呈相公,并状首一人令回覆,相公亦未有所处。而孙枢密适至,相公出所诉状示之,枢密公曰:「秀才便偷米,只是斋仆偷了」。相公与某相视矍然,果如小人所料。某曰:「秀才、斋仆,高下固有间,秀才攘米,令斋仆任盗贼之罪乎」?枢密公笑不言,良久引去。某窃谓君子、小人不可以名求之。古之贤者,亦有出于贾贩、小夫、农工、走卒之中,而儒生学士,世所望以为君子者,或放肆不轨,小民之所不若。唐六馆之士,岂尽贤者?朱泚之乱,一何蕃叱之,无一人受污。今太学诸生岂尽不肖?一为陈东所诱,遂相朋为乱。某时任言责,极论东伏阙之害,以为朝廷以李纲故,未即典刑,盍具用学法屏之远方,以厉其馀?而圣旨以某妄论伏阙,罢侍御史。今日之事,盖朝廷纵容至此也。国家养士二百年,为异日将相之储,所谓久于其道,而天下化成者其效如此。某以谓且当护惜国体,不可暴其事传笑四方。欲望钧慈捐弃此二百石不问,特降指挥下本监官,将韫玉斋官米监视封锁,仍旧谕斋仆打更看守,免致群仆纷然讼诉欢哗,以为口实,为学士大夫之辱。
上钦宗书 南宋 · 沈长卿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一九七、《三朝北盟会编》卷四一、《宋宰辅编年录》卷一三、《宋史翼》卷一一
靖康元年二月二十二日,太学生沈长卿谨昧死再拜献书于皇帝陛下:臣观自古天下国家所以败乱而不可救者,始于人君赏罚之不明也。盖赏罚者,人主之大柄。古者爵人于朝,与众共之;刑人于市,与众共之。欲其合天下之公心,不敢有异议而已。舜之举十六相也,天下之人谓之八元、八恺。其窜四凶也,天下之人谓之梼杌,谓之饕餮。夫八元、八恺、梼杌、饕餮,非舜举之也,天下之人共赏之也,非舜窜之也,天下之人共罚之也。圣人赏罚之柄如此。汉唐之末,时君世主昏暗不明,赏罚之柄夺于权臣,其所赏者未必有功也,所罚者未必有罪也。赏罚不明,天下解体,乱亡随之。如汉之哀、平,唐之懿、僖是也。此数君者未必如桀、纣之暴乱酷虐,惟其赏罚不公,使忠臣义士衔恨而死,是以至于灭亡尔。恭惟皇帝陛下即位之初,大明诛赏以示天下,当取法于尧舜可也。而比颁明诏,前后或异,若有奸邪罔上之臣乘扰攘之际,乱陛下之聪明者。臣少负耿介,慕刘蕡、贾谊之言得事君之节,而小仲舒之论缓而不切,愤然有意于刘、贾。臣请为陛下直言而不讳。臣闻二月初五日,陛下罢李纲右丞。太学生陈东等率士数百伏阙上书,极言李纲忠义,李邦彦奸恶,冀陛下聪明睿断,罢邦彦而相李纲,以厌天下之论也。于时,京城百姓群聚阙廷,不约而来者几数万人,仰天椎心,祈哀请命,莫不欲李纲之相、邦彦之罢也。洎陛下遣使宣谕,复纲旧职,众志遂定。其后乘时恃众,殴击内侍,盖缘平居细民受虐之深,积怨之久。今日戎虏拥兵,困辱中国,夺我玉帛,侵我土地,非由此曹何以致之?故危疑之閒,发其痛以至于极,非士人所教而为之也。夫举数万之众,不烦召而群聚帝阍,若出一家曾无异意者,岂陈东一布衣寒士所能驱率哉?盖其平日公论如此,不胜其忠义愤激之切,诉于陛下尔。谄谀无知之人,阿附邦彦,自植朋党,不问士庶所以伏阙者何心,所言于天子者何事,中外愤骇,里巷萧然,黉舍一空。臣始闻之而惊,中闻之而疑,卒闻之而解。以为布衣书生以忠义被戮,得与龙逢、比干并名书史,乃万世之荣。然天子聪明仁圣,今日之事当自有以辩之,必不惑于佞也。其后学官黄哲等待罪,陛下亲降圣旨:「朝廷方开言路,通达下情。士人伏阙上书,乃是忠义所激。尔等何为待罪?宜速安职,晓谕诸生」。太学之士仰观圣训,感激流涕,如蒙异恩,以谓陛下好贤乐善之诚如此,自今以往,天下忠言谠论日闻于九重,必不至钳口结舌如前日也。有君如此,其忍负之?称诵未已,诏墨未乾,陛下复降御宝,以诸生伏阙系赦前已放罪,更不根治。今后如或不改,复出鼓唱,乱朝廷纪纲,当议极刑。又观殿前司晓示备载御宝,以士庶有以伏阙上书为名者,意在作乱,今后如更似此之人,仰三衙收捉,并从军法,令王宗濋斩讫闻奏。臣虽至愚,心知前日奸邪之人重以变乱之说惑陛下者,是致陛下德音终始反覆之如是也。臣观秦始皇雄才大略,英睿之主也。一用赵高、李斯,遂以为上古不足学,三代不足法,尽取上古之书而焚之。当时天下之士有复于古者,皆以为妖言,使御史按问其罪,群聚而坑之四百六十馀人。是时忠臣义士避坑戮之祸,遁逃窜伏,甘心于陇亩之閒,不敢以儒自名。其谋实出于斯、高,始皇信之而不悟也。天下士既已尽去,始皇于是内修宫室,外事四夷,信惑神仙,巡游不息,恣所欲为而无敢有言其非。陵夷至于二世不改,始皇之业以至大乱。辍耕陇上之徒奋臂一呼,天下响应,祸在焚书坑儒而已。今奸邪之人欲罪伏阙之士,而陛下得此名于后世。臣所以扪心痛哭,思欲犯颜逆鳞以自蹈于鼎镬也。夫人主所示天下者,赏罚也。某人当诛,必明其可诛之罪。功罪不明而妄兴赏罚,使天下归怨,则谓之暴君可也。陛下如以前日之事为可赦,不识诸生以何罪而得陛下之赦乎?以后日之犯为可诛,不识诸生以何罪而得陛下之诛乎?且既名之为忠义,则不当罪之于刑法。既置之于刑法,则不当名之以忠义。二者不可两立也。陛下前诏既以士人为忠义,则后日以犯诏而诛者乃以忠义就刑也。为忠义者既不保其首领,使不忠不义者陛下将何法以加之乎?虽然,作福作威,人君之大柄,则杀士之名,臣为陛下过有所惜者,万世之后,恐陛下有杀士之名。臣恐自此天下四海忠义之士望风股慄,且耕且钓,不肯为陛下用也。臣又闻陛下虚怀侧席,登用儒臣,擢徐处仁、唐恪等于閒散之地而置之辅佐,至于范宗尹、朱梦说、刘宁止之徒尽蒙号召,将以大用。是陛下欲尽求天下忠义之士也。忠义之士闻诏未起,陛下罪言之名已闻于天下,彼数人者敢自信于陛下乎?太上皇帝在位二十六年,其间奸臣沮抑,忠义之士以言获罪致斥逐者固多矣。然未有如今日之诏,欲置敢言之士于极刑也,而陛下独何忍为之乎?臣闻自古贤人君子未尝不欲其君用者,惟其待之不以礼,遇之不以诚,是以怀铅抱椠,自甘于海滨岩穴而不出也。人君惟尽礼而致之,屈体以下之,虚心以访之,克己以从之,犹惧其不至,况示以刑威,欲致忠贤之士,不亦难哉?昔燕昭筑黄金台礼郭隗,而四方之士莫不奔燕。齐小白礼九九之术,而四方之士莫不奔齐。彼区区霸者之材,非有五帝三王之道德也,徒以礼贤下士,故天下之士乐为之用。臣愿陛下念臣之心,察臣之言,特降圣旨,追改前诏,优加褒拂,使天下之士不至于解体,则陛下可以得四海之心,建长久之策,而享万世无疆之休矣。臣又观前日宰相吴敏有为李邦彦辩奸慝暴白功状,大书文榜,揭之通衢。行道之人莫不嗤笑。臣闻邦彦自布衣时不敦士检,放僻邪侈,无所不为。挟倡优于酒肆,逞颜色于庭闱,其淫言媟语往往流传人閒,有不可闻者。其后一时遭遇,旋致显位,而阿谀顺旨,偷合苟容,坐视奸邪之臣开边致衅,曾无一言规救人主。此乃持禄养交、冒利忘耻之徒耳。而敏方且以功状揭之市朝,欺罔文法,愚弄天下未有若此。吁,可怪也!且宰相天下之属望,任相不贤则天下之人得以议者。昔杨绾为相,崔宽为之毁第观,黎干为之减驺从,郭子仪为之彻声乐,当时公卿大臣犹畏惮之如此。今邦彦身为宰相,而百姓遮道僈骂,甚于奴隶,疾走省闼,掩关自遁,其为辱亦甚矣。臣闻司马光为相,天下儿童走隶亦皆称颂。使邦彦而果贤也,则天下之人当自知之,当自服之,何必因敏言而后明哉?就使如敏之言,以为邦彦畏慎太过,缓于事机,则邦彦亦不过苏味道、卢怀慎之徒耳。以辅庸主且犹不可,况可以辅佐陛下成中兴之治乎?臣闻太学之论,敏乃蔡京父子上客密交,奔走京门寖有年矣。而邦彦与敏如左右手也。今所以曲为邦彦强辩者,正欲植党自固。邦彦去,则敏不能以孤立。原敏之心,本非为朝廷论宰相,实为身谋耳。向使陛下不能独断而信敏之言,复用邦彦,则奸臣侵渍,事必有大于此者,诚可为寒心也。臣观汉之元帝恭谨节俭,当时号为贤者之君,而谗佞愚弄,优柔不断,故孝宣之业少衰而后世贬之。盖人君之患莫大于斯二者。愿陛下乾纲大决,天下之事断自宸衷,勿夺于谗佞,勿溺于优柔,则万世之后皆知陛下为贤君矣,岂特生灵社稷之幸哉!臣为此言,臣之友生有为臣言曰:「子堂上有二亲,家唯四壁,齑盐大学,苟为升斗之禄将以养亲。而为狂直之言,上以谏天子,下以忤宰相,吾谓子无死所矣」。臣应之曰:「不然,昔阳城为国子司业,召诸生诲之曰:『凡学者所以学为忠与孝也』。仆生平所志在为忠与孝。而忠孝不能两立,苟全一节,虽死无憾。天子仁圣如此,而奸邪之人渐以浸渍,使后世得以轻訾吾君。今不言,将何以戴天而履地乎?虽以此受戮,不犹愈于今之生乎」?是以不避斧钺,直书其事,上干天听。虽蒙诛戮,万死无悔。冒渎天威,臣不胜惶恐战慄之至。
阅邸报书苏侍御廷魁奏疏后即寄怀侍御 清 · 姚燮
出处:复庄诗问卷二十六
今圣天子日中正,大象森严纳华镜。
六气变眚犹逆奸,天戮神诛代明令。
东南海郡平狡夷,捆束兵刃藏戎衣。
噆肤创疡已痂脱,饮之上药终腴肥。
平安寿命方祷祈,紫极不动高崔巍。
何来夜沴同雌蜺(入声),太白寒芒与钩锲。
万民仰首齐咄嗟,静籁无声愁列缺。
天门角宿明堂房,流布讹言妄翘舌。
数不必辨理可持,有臣拄笏生忧思。
准今酌古庄其辞,稽首陛下陈所知。
不策公敏策危微,一人修省万福基,天遂顺应民去疑。
黄龙振鬣端门辉,银河倏皎无留黳。
草茅书生远在下,深宫宥密如目窥。
鸿章援史颁天下,体正文醇义无假。
徒援推测神阴阳,眭孟京房真土瓦。
天兴吾社多杰人,陈东鲠直群所闻。
君亦不避犯颜谏,兀然泰华争嶙峋。
与君三年不相见,读此知心胜谋面。
作诗寄君君读时,太史当书景星见(胡甸切)。
倘询废士近奚为,注易荷阴弄薰扇。
次韵韦深道哭陈谏议(韦许字深道) 宋 · 周紫芝
七言律诗 押真韵
自是群奸误圣君,初心岂愿作忠臣。
平生劲气埋黄壤,当日嘉言在紫宸。
谏议裂麻方伏閤(明抄校、金本作阙),诸公鸣玉自垂绅。
向来六子俱诛灭,此道于谁较屈伸(自注:谏议谓陈东。)。
詶奚元启六首 其一 明 · 张弼
七言律诗 押鱼韵
□昔相逢岁执徐,才华落落气温如。
曾酣郭隗台前酒,同献陈东阙下书。
青镜流年惊老大,金门先达笑迂疏。
明朝莫负东风约,红呇满园花发初。
还乡河 清 · 毛贵铭
七言律诗 押东韵
汴水河头王气穷,还乡遗恨亦成空。
千年花石留残魄,一笛牛羊归晚风。
才解望天悲蓟北,可能挥泪忆陈东。
家山念尽南冠客,五国城中断塞鸿。
密字 清 · 边浴礼
七言律诗 押庚韵
密字刊章上紫清,九霄雷雹下砰訇。
布衣敢运回天手,豸角弥坚报国诚。
四罪尚嫌宽窜殛,八荒伫望庆升平。
陈东无恙汪黄黜,此事尤彰帝鉴明。
感怀 明末清初 · 顾湄
七言律诗 押青韵
石城笳鼓不堪听,烈士天涯散晓星。
伏阙陈东还痛哭,登楼王粲独飘零。
奔涛夜立鱼龙怒,战血春回草木腥。
莫说长江限南北,建康原是小朝廷(福王时,马、阮秉政,诛戮名流,长江不守。作者感慨言之,知小朝廷之必亡也。)。
杂兴 其三 明 · 杨爵
五言律诗
我心诚匪鉴,遗恨在云壤。
岂但身忧切,更余国虑长。
九重终自悟,一饭亦难忘。
只恐建炎诏,徒怜陈少阳。
儒学二贤祠堂记 南宋 · 危和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七七、光绪《抚州府志》卷一七、《飘然集》卷七、雍正《江西通志》卷一二六
崇仁之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二人焉,其一秘阁脩撰欧阳公彻,其一环溪居士吴公沆也。脩撰自少慷慨尚气,言不少屈。靖康初应诏条弊政五十馀事,为三巨轴,厩置卒不能举,州为选力士负以行。会虏大入,要盟城下而去,公毅然以口伐可汗自任,愿杀身以安社稷。恐上不之信,则请质二子一女,身使穹庐,驭亲王以归,不报。建炎初黄潜善、汪伯彦秉政,公伏阙上书,力诋其短,汪、黄不胜愤,以其及宫禁事,遂加公矫诬之罪,与陈东俱死东市。未几,高宗皇帝深悔之,斥汪、黄于散地,赠公承事郎,仍官其子。继又痛念不已,引咎责躬,至有「八年于兹,一食三叹」之语,加赠朝奉郎、秘阁脩撰,且官其亲属二人,赐田十顷以恤其家。居士少年结庵读书,已有高世志。惟以母故,将求禄仕以为养迎,就试有司,且献所著书于朝。既一再不遇而母卒,即庐于环溪,为终焉之计。蓬户蔬食,处之晏如,动止语默,皆可法象。阖门千指,雍雍以和,而乡闾之间薰其德,而善良者盖多也。于书无不通,下至百家九流,莫不贯穿。其所著述殆数十万言,《易》有《璇玑》,《语》有《发微》,《礼》有《本志图论》,《老子》有《解》,《易》又有《通解》,有《文集》,有《通言》,而《通言》尤其主教之书也。二公忠义隐逸,制行不同,而皆切于名教,有关于风俗,天下之人闻而高之,而况于其县乡乎!然脩撰止祠于郡庠,县则未举,环溪虽祠于县学,顾位偪而隘,于礼未宜。嘉定十六年,豫章范君应铃县政告成,乃新学宫,即讲堂西偏为屋四楹,翼以两庑,中肃二公像而祠焉。于丁祭明日,则帅其僚与诸生陈三献之礼。百年阙典,一旦兴行,畴昔权宜,今正厥位。邑之人士顾瞻咨嗟,激厉奋发,咸以记请君。君辞不自为,则以命其同年生临川危和。和窃惟脩撰以布衣之贱,非官守于朝,而愤世疾邪,之死靡悔。居士学成道存,宜以用世,而韬光不耀,自全其有。死生大矣,贵贱殊矣,而不足为之变,何为其然哉?安而生,不若忠而死;有所亏而贵,不若无所亏而贱。方其引颈就戮,老身厄穷,他人处之诚若未易。由今以观,汪、黄之恶,人谓斯何,而修撰被国宠荣,立节万世;同时辈行仕宦者岂无显官,类多名随身尽,而环溪之学往往与河汾并传。畴得畴失,必有能辨之者。范君为邑,特表而出之,以风厉其民,可谓知所先务矣。和于二公实桑梓后学,虽其生晚,不得执鞭晏子,为御李君,然诵读诗书,不无尚友之志,乃今得以无似之文荐公祠下,独非荣耀乎?又从而系之词曰:
巴山兮青青,巴水兮泠泠,钟为伟人兮一世之英。出以死节兮处以道鸣,无禄于国兮无列于庭。有关于宗社之安危兮,有系于斯文之重轻。身虽韦布兮名踰公卿,为行不同兮,同归于伯夷之清。廉顽立懦兮闻者为兴,社而稷、尸而祝兮,犹未足以既邑人之诚。岩岩宫兮有觉其楹,乃正厥位兮乃妥厥灵。苦节春秋兮祀事孔明,蕙兰桂椒兮苾芬其馨。齐高嵩华兮争光日星,千秋万岁兮尚其典刑。
明变序 宋 · 李纲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四六、《梁溪集》卷一三四
《易》者变也,自乾坤变而为八卦,自八卦变而为六十四卦,自六十四卦变而为四千九十六卦,无非变者。其法起于七八之数而已。九为老阳,其策三十有六;六为老阴,其策二十有四。阴阳之老必变,故得九六之数,则动而有所之。七为少阳,其策二十有八;八为少阴,其策三十有二。阴阳之少不变,故得七八之数,则静而无所适。圣人观变于阴阳,而立卦发挥于刚柔,而生爻,所以明吉凶以示人者,因其动而已。故曰「道有变动」,故曰「爻爻有等」,故曰「物物相杂」,故曰「文文不当」,故曰「吉凶生焉」,又曰「变动不居,周流六虚;上下无常,刚柔相易」。不可为典要,惟变所适。然则重六画以成爻,统六爻以成卦,积六十四卦以成《易》,所以体天地之撰,通神明之德,类万物之情者,其有不存于变者乎?孔子论《易》之变,有兼变化而言者,有独指变而言者。盖物之生由乎化者也,物之极由乎变者也。阳极生阴,则在阳为变,在阴为化。故凡阳老而之阴者,皆刚变而为柔。阴极生阳,则在阴为变,在阳为化。故凡阴老而之阳者,皆柔变而为刚。刚柔相推而生变化,变化者进退之象,此兼变化而言之也。一阖一辟谓之变化,而裁之存乎变,此独指变而言之也。夫阴阖阳辟,其极皆变。使化而无变以裁之,则天地万物何以相禅于无穷?爻以效此,故曰爻也者言乎其变者也。由爻之变,故卦以之变;由卦之变,故《易》之变备焉。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,其象不同,而圣人系之以辞亦异者,莫不一寓于变。然而又有专取变以为彖象者,若《井》之「改邑不改井」之类是也。有专取变以为爻象者,若《巽》九五之「先庚三日、后庚三日」之类是也。以至消长进退之序,俯仰盈虚之体,应比远近之势,爱恶取舍之情,即其变而观之,《易》之理盖昭然矣。作《明变》。
题陈少阳画像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三八、《漫塘集》卷二四
陈公以布衣扣阍,恨不手锄奸佞。今虽死,垂绅正笏,生气凛凛,奸佞盍少避,恐不减段太尉无恙时。
陈修撰祠堂记 南宋 · 刘宰
出处:全宋文卷六八四一、《漫塘集》卷二○、《陈修撰文集》卷九、《南宋文录录》卷一二
建炎三年春,诏赠故太学生陈东承事郎,仍官有服亲一人。夏四月,幸金陵,道京口,诏曰:「陈东尝奏封事,出于忠义,大臣涉私,力请诛戮,朕深悔之,已追赠京秩。今行经其乡,未忘于怀,可特赐钱五百贯文」。又谓宰臣曰:「张悫古之遗直,陈东诛死可念,二人皆葬郡境,已降亲劄,令有司致祭,卿等更恤其家」。绍兴四年冬,再贬南京用事之臣,诏曰:「朕建炎即位之初,昧于治体,听用匪人,寘陈东于极典,朕甚痛之。虽已赠官推恩,未足以称悔往之意,可特赠朝奉郎、秘阁修撰,更与两资恩泽,仍拨赐官田十顷」。某伏读圣诏,流涕太息而言曰:「自古人主激一时之忿而轻用其威者有矣,未有事非己意,悔自己兴,拳拳不释如我高宗皇帝者也。自古臣子不幸而死非其道者有矣,未有宠被九京,泽流后裔,赫奕光大如我修撰陈公者也」。公字少阳,繇乡校贡辟雍,升太学为内舍生。时入仕途广,倖进者多,公嫉焉。政和三年,朝廷命太学生习雅乐,前列且第赏,公辞弗就。蔡京、王黼、童贯、梁师成、李邦彦、朱勔用事,召衅中外,公慨然有澄清之志。尝赋雪诗有云:「山岳遭埋没,乾坤著蔽蒙。已成堆积势,惭费扫除功」。其他赋咏率仿此意。靖康初,诏求直言,公喜曰:「吾志伸矣」。即率诸生献书阙下,条京等误国之罪,指为六贼,天下竦闻,万物为之吐气。书相继四上,伏阙者再。最后言李纲不应罢,李邦彦、张邦昌不应相,白时中、赵野、王孝迪、蔡楙、李桷不应用。时敌兵逼京城,和战异议,邦彦等主和,军民怫郁。至是闻公等言,欢呼和附,不期而会者十馀万。府尹王时雍欲以开封卒刃公,殿帅王宗楚亦以兵会,鈇锧森然,公不为动。会上遣中使谕公以复用李纲,纲亦亲谕上旨,因得解去。蔡楙、李桷讽学官屏出之,未几,御笔直公忠义,还之于学。六贼稍斥,公言盖未尽用。谏官陈公辅援张炳、雷观例命以官,少宰吴敏亦继有请,敕授迪功郎,同进士出身,仍与学官差遣。公曰:「吾志拯宗社之危,顾以为己利乎」?再上书诋时政,辞不拜,拂袖还乡里。是岁复举于乡,会京城之变,尼不行。公忧国步之艰,卧兴涕泣。建炎御极,召赴行在,知镇江府赵子崧身亲劝驾,公誓尽言,以棺自随。既至,以宰相黄潜善、枢臣汪伯彦主南幸之议,失天下望,又其人非济世才,旬日二上书极言之。或规其太骤,公曰:「天子即位,未十日而招一韦布之士,非直言无以报。且事关宰相,少缓而天子有命,彼不以负恩议,我则曰觖望矣」。汪、黄阅书恚忿,宦官康履者自靖康伏阙,军民乘势蹂躏其徒,宿怨于公。又应天尹孟庾,王黼客也,相与协谋,因他进士上书矫诬,并致于辟。同时执政有许翰者为公哀词,谓黄之力居多。方被执时,索纸作书辞其家人,雍容曲折如平时。末曰:「死生命也,切勿念东」。识者谓贤于范孟博临终之言远矣。故人四明李猷为殓于所携之棺,乡人胡中行护视之以达于家,时人高其义。公死而事寖闻,言益验。上追用其言,屏汪、黄于散地,引咎自躬,选贤于众,用能尽屈群策,弘济艰难,赠恤之典,殷勤恳恻,载在简编。盖惟恐天下后世之不闻,以自堕于饰非拒谏之域者。顾讳晦其事,谓为臣子当然,殆未知我高宗皇帝之所以圣也。庆元中,三山陈君德一分教京口,谓古者乡先生殁而祭于社,又古者孔、颜、孟未奠位,学者必释奠于其国之先师,若修撰陈公非京口所谓先师乡先生欤!社非职所及,学非吾事欤!乃肖公像,祠之孔子庙西序。陈君代更,继者屏去。今教授番阳许君溪视事甫浃日,祠之如故,又虑废兴之不常,属某为之记。某闻而叹曰:昔人有言,死之日是非乃定。若修撰陈公之事,是非岂昧昧然者?而祠宇废兴,犹反覆于百年之后,况当时绅于朝廷之上者,其能公是公非欤?《诗》曰:「忧心悄悄,愠于群小」。于此益叹国是之难明,人心之难一,我高宗皇帝之圣不可及,故拜手稽首,详其事于石。
陈少阳祠 清 · 洪亮吉
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:西圃疏泉集
少阳祠外驻征轮,国士应知俎豆尊。
已觉举朝忘二帝,不妨在野蹈三仁。
捐躯子谅弹仙客,并世朱云值佞臣。
一样书生心迹异,酋前叩马又何人。